誰說只有萌娃有殺手鐧，師尊的殺手鐧也是一使一個準，次次戳進他心窩。

葉息語無倫次地想表一表決心，雪胤真人卻不耐煩聽，擺了擺手，也遞給他一枚玉簡，“這是一套靜心的法訣，你每天練習，可以幫你靜心凝神，對穩定心神很有好處。這法訣脫胎於白家的七脈九元功，你們倆可以一起練習。”

等兩個徒弟各自回屋後，雪胤真人輕聲道：“我沒東西可教你，你可有什麽想要的東西？”

雪鵬從茶花樹上躍下，抱著胳膊哼道：“我什麽都不需要，只要讓我跟著你就行。”

“白讓你叫我一聲師尊了。”雪胤語氣帶笑道。

“稱呼無所謂啦，反正你是我的主人，我的使命就是聽你差遣。”雪鵬眼珠一轉，道：“如果沒差遣的時候許我喝點兒小酒，就更好了。”

雪胤：“我那裏有上好的武陵澧，你要不要？”

“要！你給我多少，我要多少！”雪鵬笑完，又道：“怎麽突然想起要教導他們？連看家本事都拿出來了？”

“最近很不太平。”雪胤臉上那淺淡的笑意消失了，嚴肅道：“也許是沖著我來的。我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再保護他們，多教一點兒防身總是好的。”

雪鵬蹙眉道：“你是說噬魂麽？”

雪胤點點頭，道：“我躲了這麽多年，他們仍不放過我。我實在是躲煩了，既然躲不掉，索性迎難而上，大不了身死道消，也好過做幾百年縮頭烏龜。”

這話說得激烈。雪鵬的眉頭擰成了麻花，終究只問了一句：“你打算怎麽做？”

“掌門師兄讓我回鹿湄山，”雪胤真人面沈如水，語氣堅決地道：“我決定回去!”

“你不管他們啦？白雪現在不能離開雲綬山，至於雪團子，雖然可走可留，但外面對他來說實在太危險了。這小子也是尿，買只狗都能惹到橫瀾派弟子。”雪鵬眉頭動來動去，頗有些不滿之色，“你可別把他們都丟給我，我才不要天天照顧小娃子。”

“不會，我若要走，自會妥善安排他們。”雪胤真人在雪鵬頭上彈了一下，諷刺道：“才說了任我差遣，這會兒就跟我講條件。”

雪鵬捂著腦門嘿嘿笑。

那晚之後，葉息又開啟苦練模式，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。

那套靜心的功法他練了一回，覺得和《靈識訣》大同小異，無非是練習專註安撫情緒，所以他丟到一邊，只練《靈識訣》。

然後就是利用引靈陣練習《五行元氣訣》。這種打基礎的功夫急不得，只能是螞蟻啃骨頭一般一點點精進。

練完這兩套功法，剩下的就是練習劍訣。

逐日劍訣看著霸道，學起來也不是一般的難。九招劍法，學會很容易，問題是其中的變化呢？那排山倒海的劍意呢？練習了很多遍始終連門檻都摸不到。

他只得去請教師尊。

高冷師尊如是回答：“神通唯熟練耳。”

葉息聽了，在心裏內牛滿面，誰不知道熟能生巧？問題是自己已練習了近千遍，顧桃花也自稱練習過上萬遍，這不算熟嗎？到底要練多少遍算熟？

但雪胤真人最近很忙，頻頻閉關，葉息不敢太過打擾他，悻悻地正要離開，師尊忽然道：“拂花劍訣的劍意你領會了嗎？”

葉息茫然搖頭。

“拂花劍訣比較簡單，你先練熟之後再練逐日劍訣。”

葉息一怔，恍然大悟，原來是好高騖遠了。好吧，就先從簡單的開始。

拂花劍訣他已被練得非常熟練，到了信手拈來的程度，一招一式都已鐫刻進腦海中。然而他仍未領會劍意。有幾次似乎已經快要抓/住了，可倏忽間又失之交臂。

他與劍意之間似乎總像隔著一層紗，距離這樣近，卻總是抓不住。

這種事除了苦練也沒有更好的辦法。

於是每天總有幾個時辰，可以在院子裏看到小僵屍揮舞著短胖四肢舞劍。

拂花劍訣講究輕靈瀟灑，小孩粉團似的身材雪球似的，一會兒在天上滾，一會兒在地上滾，輕靈倒是足夠輕靈，但和瀟灑是絕不沾邊。

雪鵬圍觀一場後，嗤之以鼻道：“你這是拂花麽？我看簡直與扔沙包無疑。你也別練劍了，幹脆想想怎麽拿你自己砸死別人，說不定還能發明一種功法成個大能，嘎嘎嘎。”

在他公鴨嗓一般的笑聲中，葉息羞憤欲死，使一個改良版、背躍式平沙落雁，妄圖趁他不註意坐他一屁墩。無奈身為禽類的雪鵬實在是不可思議的靈活，葉息偷雞不成蝕把米，沒坐到他，倒把自己摔了個屁/股開花。

葉息爬在榻上，由白雪替自己上藥。本就窘得恨不得自絕於天下，還得聽二師兄擔憂的念叨。

白雪是個不求上進得過且過的人，覺得雪團子這般拼命練劍，精神誠可嘉，但實則是跟自己過不去。

“雪團子，不是我說你，你是半魔之身本來就不適合修劍，你非要去學劍訣。學就學吧，差不多能防個身就行了，何必那麽賣力？你再如何練難道還能練成顧師兄？”

這孩子怎麽光長個子不長心？快三年了，還是不會好好說人話！我忍！葉息一口咬住被子的一角。

“你看看你，摔成這樣何苦呢？還有你的胳膊腿，腫了都，那麽辛苦你領悟劍意了嗎？我都替你不值，我們又不爭什麽名頭，在雲綬山呆著不好嗎，何必給自己找不自在？既然努力了也沒用，又何必浪費時間？”

呲地一聲，葉息的虎牙直接把被子咬穿了。我忍忍！

白雪看他一個勁兒拿被子磨牙，還以為是自己手重了，忙道：“是不是疼了？我輕點兒。”

“二師兄，你少說兩句成嗎？”葉息費力地回了半邊頭，苦哈哈地懇求白雪。

事實證明，白雪這貨是話癆，根本不懂什麽是適可而止。只停了幾息的功夫，他又開始念叨起來。

葉息堵住耳朵痛苦地翻滾，哦不，他目前只能內心翻滾，身體得老老實實地趴著。難怪上孫悟空要打殺唐僧，不是孫悟空不敬尊師父，實在是操心的話癆太折磨人了orz！

正在葉息痛不欲生、生不如死的當口，白雪的嘮叨戛然而止，除了一點很輕的窸窣聲外，四周忽然靜了下來。

在這種詭異而怡人的寧靜裏，一絲冰涼的感覺在屁/股上蔓延，像落了一滴水，又像冰塊輕輕拂過，涼絲絲的，十分舒適。這一絲冰涼所過之處，疼痛神奇地消失不見，胸口的煩悶也一點點松開來。

葉息想回頭看一看，脖子剛動，身後傳來雪胤真人低沈的聲音：“別動。”

“師尊，”被師尊屈駕伺候臀/部的葉息很是惶恐，慌亂之下，問了個很二的問題：“白雪呢？”

“我讓他練功去了。他這個人，特別容易分心。”雪胤真人道。

葉息無話可說，僵硬著身體把自己趴成了一根人棍。

雪胤在他最厚實的地方輕拍了一下，命令道：“放松。”

努力放松的葉息變成了一根略有起伏的人棍。

“又跟雪鵬鬧別扭呢？”雪胤開始扯閑話來分散徒弟的註意力。

“嗯。我老是領悟不了劍意，大師兄笑我。”葉息反省了一下自己，覺得自己當時實在不夠沈穩，便自我批評道：“是弟子孟浪了。”

“是他不穩重在先。不過他並沒有惡意。”

“弟子知道。”葉息枕著胳膊悶聲道：“我太笨了。”

雪胤真人的手略微停頓了下，道：“你可知何為大道無形？”

葉息脫口答道：“弟子的理解是：大道無形，孕育天地；大道無形，無處不在。”

雪胤：“你說的不錯，可於修劍一路卻不盡準確。”

葉息怔了一下，仔細思索起他的話來。

“好了。起來，讓為師看看你的劍訣練到何種程度。”雪胤真人在他多/肉結實的屁墩上“啪”地拍了一巴掌。仿佛是喜歡這種手/感，覺得這般捉弄小徒弟很有趣，他又拍了一下。

葉息被嚇得一骨碌滾到榻裏面，邊滾邊提褲子，暗自在心底嚎叫：這種類似鹹豬手的惡趣味，很損害師尊仙風道骨的形象有木有！！！

經過雪胤真人“玉手”的治療，他的摔傷已經全好了，不疼不癢，精神百倍。連滾帶爬地沖到院子裏，師尊卻不在身後，也不知從哪裏傳來他的話語：“雪團子，專心，將拂花劍訣練一遍給為師看。”

葉息不敢怠慢，連忙凝息靜氣，以最快的速度入定。

擡手垮步，默念劍訣，清竹劍在他手裏圓熟地舞動。

琴聲錚地響了一下，葉息只覺手腕、左肩和右腳踝仿佛被三顆石子同時擊中，身體吃痛，本能地收縮。緊接著，琴音又起，視野裏空無一物，卻有一股極細的靈氣扭曲了空氣的流動。

葉息知道，這是雪胤真人現在的武器——惘了琴發出的攻擊。

因為練習《萬像靈識訣》的關系，葉息不但五感比以前靈敏，第六感也在不知不覺間生了出來。所以，他憑著直覺閃身下腰，躲過了惘了器的第二次攻擊。

躲是躲過了，可是劍法也亂了章法。

雪胤真人在他耳畔冷然道：“你不是說已將拂花劍訣練熟嗎？這樣就亂了？”

沒您故意搗亂我會亂嗎orz？

“雪團子，大道無形，不要拘泥於招式。專心，然後順其自然。”

雪胤真人這兩句話說得很含糊，但葉息隱約有些明白他的意思。再次調息凝神，他將部分註意力收回到自己的動作上，剩下一小部分則留心著外界的動靜。

攻擊接二連三地襲來，葉息集中精力迅速躲閃，手中之劍仍舊不停。

那一刻，他忘了口訣，忘了招式，任憑身體自然行動。神識沈入一片黑暗的定靜中，清竹劍似乎和手長在了一起，變成了身體的一部分。以前曾經出現過好多次的人劍合一的感覺又出現了。他完全不需要思考，清竹劍便像有意識一般自己動起來。

再也無需分神去註意劍訣是否正確，他所有的註意力匯成一束，眉心乍然射/出一道強光，將周遭照得纖毫畢現。

他什麽都看不見，但連眼睛都看不到的東西，卻無法逃過這強光的探查。

琴聲化為實質，匕首似的劃破空氣直刺過來。

躍起，在空中向右側身，回手格擋，琴刃被擋住了！

就是這樣，憑著清竹劍的帶領，不再被動閃避，而是主動迎擊。

琴聲越發密集起來，可葉息小小的身子猶如閑庭信步，輕巧飄逸。清竹劍看似無意地一擡，仿佛是要拂掉肩頭的花瓣，便擋住了雨點般的攻擊。

——這就是拂花劍訣的劍意！

揮劍如臂使。還有什麽比自己的手臂更靈活？

劍意一出，一道劍影瞬間化作四五只、七八只，甚至是十多只手臂，窸窣化解惘了琴的琴刃，小僵屍不但毫發無傷，而且姿態優美，由翻滾變作“散步”兼“拂花”。

體會到劍意的那一瞬，葉息的經脈猛然膨/脹，靈力源源不斷地湧/出。這些靈力溫順而醇厚，一遍遍沖刷著他的經脈，褪掉雜質，註入真氣。身體驀地變得無比輕/盈，靈臺也變得無比空明。

葉息心中一陣狂喜，知道自己終於突破瓶頸，進階了！

而且一次就進了兩階，由築基三層進入到五層。

他夢游似的站穩收劍，滿臉傻相地望向前方。不僅是因為進階而喜悅，更因為他隱隱約約地觸到了修行的門檻。

以前他也在修煉，但修到懵裏懵懂沒有方向，四處碰壁白使了很多力氣。但這次進階，他似乎找到了類似於方向的東西。

說不清是什麽，硬要付諸語言的話，就是雪胤真人那四個字“大道無形”。

雪胤真人緩步而來，在他面前站定，面色溫柔地揉了揉他的頭發。

葉息呆呆地望向他，神色仍舊茫然。

“雪團子，你進階了。”

“師尊，我明白了。”葉息喃喃道。

雪胤真人將雙手按在他肩頭，微笑道：“明白了？”

葉息用力點頭道：“嗯！明白了，大道無形！”

雪胤真人笑而不語，用修長的手指整理著他毛絨絨的亂發，輕言細語地道：“你該理發了。”

下一刻，院子裏爆發出葉息的一聲慘嚎：“不要啊師尊！您不要給我剪頭發！”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